本文作者:sukai

语言的文学艺术性(语言的文学艺术性是指什么)

sukai 05-20 90

  人类的多种艺术各以不同的媒介呈现于世界。有的是空间艺术,有的是时间艺术,有的是时空混合艺术,建筑、雕塑与绘画等造型艺术以线条、光与色彩构筑一个可视的形象的世界,它们总是将艺术的各个部分共时地、整体地向您呈现出来。当你第一眼看它的时候,一个整体的作品便已浑然于心了。音乐、舞蹈乃是流动的时间艺术,它在乐音的流动中向你诉说着什么。它总是合奏的、交响的。你听音乐中的重唱、重奏,你听音乐中的和弦和复调,它的轰然共鸣,它的参差错落,构筑着音乐艺术的美的境界。

  然而,文学不同。文学是语言艺术,语言艺术的基本媒介是语言,语言只能通过语词的序列流动来完成艺术。它不能像绘画那样,刹那间共时地整体地向你呈现自身。现代诗歌艺术中的具体派曾作过努力,把语词剪切或拼接成某种种直观的图像,如鸽子或花朵,但它仍然无法让你在一瞥之间全然把握。文学也不能像音乐那样,在词汇运用中把两个词同时并列,形成二重唱或多重奏,也不可能在词句和语法中允许音乐中的交响或复调出现。如果允许,那将出现一种新的如同五线谱那样可以并列对位展开的语言记述格式,那将是一种人类文明史的巨大革命。

  然而,文学不能!文学只能由语词一个一个地顺次联结,历时地展开,单线地展开。阿恩海姆说,语言是语词在一个维度上(直线性的)连续排列,因为它被理性思维用来标示各种概念出现的前后次序。所以它和能够同时显示各种意象的共时性状态的绘画或能够混融伴生的“二重唱”或四重唱不一样,写在纸面上的文字只能“一个接一个地按顺序结合在一起”(《视觉思维》十三章,361),这就是说,语言在面对多样化共时呈现的世界时,必须通过内在理性整理并转换为一种可以用线型的词汇依次表述的话语系列。

  为什么呢?这是由人类语言地把握世界的方式确定的。自然与世界的本然形态是极其复杂多样,变幻无序的。它散漫交错、千头万绪,在宏观与微观中都趋于无穷。在人们的初级感知中,自然与世界的本然之态在人们头脑将之摄取时,已曾经过头脑的选择,取舍、和规范化处理。但这次处理毕竟还是初步的,大量的意象还是流动不居、模糊不明的感觉意象,但当作者欲以语言媒介将其传达出来时,他必得考虑语言的普遍可传达性,将私人语言转化为公共语言。因此,主体意识就必须对那些自然和世界的感觉进行再编码。即按语言的语法规范将传统漫漶而混茫的感觉编制成合理的,规范的线型序列。为了表明各实词之间的复杂关系:它们之间的从属、因果、先后、方位、高低、远近,语言不得不发展出大量的虚词:副词、介词、助词、连词、叹词。图画中可以直接以形象表现出来的空间位置,现在必须借助于方位词来限定;在现实感觉中自然流动的时间与因果,现在必须找出“因为”、“所以”或“着、了、过”来表示其前因后果或时态变化。同时,要想把混沌而无序的世界感受到你的脑中,你必然已先在地拥有一个框架,要想把四维时空的感受变为语言,你必得有语法、虚词、逻辑规范的先在知识的参与,才能将感受转换成语言,将意象编码为单线流动的句子。没有它们的参与,你无法表述你的感受,有了它们的参与,就割裂,打碎,强行破坏了世界和感受的原生形态,然而,语言决不甘心,文学绝不甘心!它要突破语言的牢笼,突破规范和法则的成式,它总在寻找打破局限的缺口。它虽不能象音乐那样构成和弦、重唱,但它可以从语言的构成自身中寻找表达的方式。于是以语词的多义表达为基础的双关、隐喻、暗示、借代、象征等语言表达方式,便在语言漫长的发生发展史中被创造出来,逐步形成人类文学的表达方式。

  文学虽不能像音乐那样进行多声部的交响,但文学可以通过对叙述方式的变革,在语言中建立立体的文学叙事的多声部“交响”,建立多线索、多结构的,立体交叉的多人物间的对话与交往关系。比如巴赫金就提出一种多声部的复调小说理论——对话主义理论。在他那里,小说叙述方式更进了一步,变成了一种“多声部”的“全面对话”。他用音乐中的“多声部”、“复调”来命名小说叙述中的各独立主体间的精神对话。它不是“同音齐唱”,而是指“许多种独立的,不相混合的声音和意识,各种有完整价值的声音的真正的复调。”

  语言文学的叙述是线型的,如何在结构或描述中像图画一样,把事物共时存在的块状或混沌的本然之态,用历时流动的语言表述出来,尽量复现其生动而充满质感的原生态呢?于是在最早也最基本的顺序叙述之外产生了逆叙、倒叙、插叙、错置、转接等种种叙述方式,将最初的单一的作者视角进一步分割为叙述人视角、多种人物视角、情节视角、隐含读者视角等等相互冲突又相互交错的视角,在立体的冲突中表现事物的原态。

  尤其在诗歌艺术中,这一突破文字的线型表达方式恢复其共时的浑然画图的努力,尤见成效。比如人所共知的马致远的《天净沙》:

枯藤老树昏鸦,

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瘦马。

语言的文学艺术性(语言的文学艺术性是指什么)

夕阳西下

断肠人在天涯。

  在这里,虚词尽可能被删略了,语法关系尽量地缩减了,剩下的是一个由想象复现的十二个并列的生动的意象,这些意象失去了线型关系,甚至可以在想象中互相调换或重新安排位置。诗变成了读者可以用视觉艺术的感觉方工来把握的对象。这时文学冲破了语言的囚牢,打碎了文字表述的藩篱,甚至语言艺术的语词感受方式的局限也被突破了,两种不同的艺术种类获得了一种“通感”。

  这是语言的反叛,文字的反叛!

  语言中的语法规则不是先天就有的,它是人类在漫长的语言的历史实践中逐步生成和发展起来,并由语言学家、文字学家归纳整理出来的。历史语言学和文化人类学告诉我们,人类的语言经历了由简至繁,由单一至复杂由混乱至清晰的历史过程。人类最初的语言最少结构与语法关系,多是名词的简单排列或单个语词的直接表述。诗与文学话语的复杂化也是一个历史的进展过程,由通俗、简洁、顺遂、实指到雅致、复杂、虚泛、修辞化,由与日常语言的漫漶同一到二者的日趋分离与对立。这在儿童心理学对人类语言习得的研究中得到实充分证实,实际上每一个正常的人都在自己生命过程中浓缩地展示了人类几百万年语言发展的历史。

  正是在这一由简至繁的历史过程中,语言拓展了自己的表达领域,文学开拓了自身艺术表现的独特方式,以表层结构与深层结构的复式表达来展示人类思维的复杂性、多义性。这就是表义语义结构与深层的象征一隐喻结构的复式并展方式。文学正是在这一二者的矛盾变换中,展开意义——意味的广阔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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