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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族脉2-4
“国语”骑射,皇太极的文治武功
一代英雄皇太极,在汉文化面前仍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犹疑:一方面,他志要推亡存固,大胆引进汉文化,使爱新觉罗家族继数千余年来中国的大统,成为汉族传统文化为主体的多民族中华大国之主;另一方面,却怀着很强的民族本位意识,在逐步进入新的文化环境之际,就考虑到如何在语言、习俗方面,仍能保持自己民族本色,并将其视为关系到“国运”盛衰的大事。
女真族兴起于骑射,爱新觉罗家族成员的名字中即见端倪。努尔哈赤满语nuheci(奴可齐),意为野猪皮;努尔哈赤的第十四子多尔衮,即dorgon,意为獾,其侄阿敏之子固尔玛浑,即guul—mahuun,意为兔子;其嫡长孙杜度,即dudu,意为斑雀;其外甥库尔缠,即kuurcan,意为灰鹤。皇太极,则意为天鹅台吉。“台吉”的说法来自于蒙古,意为尊贵的爵位称号。“黄”为女真发音,意指“天鹅”,皇太极之名就意味着像天鹅一样尊贵的台吉。这些名字,均沾有狩猎色彩。
在努尔哈赤时代,建州女真人开始将骑射由主要生产方式,转为重要的军事技能。凡是善于骑射、勇于征战和长于驱逐野兽的人,众人都誉为“巴图鲁”(英雄),那些超群出众的人,无不以骑射技术获得最高荣誉而常常夸耀于众。以至于17世纪初,朝鲜使臣李民寏到建州时,曾看到建州十岁小儿竟能骑马如飞,驰在荒野之中,而妇女们也同男子一样,执鞭跃马,驰逐自如。
万历十六年(1588)四月,努尔哈赤去迎娶哈达部落的贵族女子,等待新娘的到来时,碰巧一个人骑着马带着弓箭从他的眼前路过。努尔哈赤问左右随从:“这人是谁?”回答:“他是栋鄂部的人,名叫钮翁锦,最善于射箭,在他们的部里数第一。”努尔哈赤想同他比试一下高低,就命令手下的人,把他喊回来,说好要比一比。正好对面有一株柳树,相距百步左右。努尔哈赤让对方先射。钮翁锦下了马,挽弓即射,连发五箭,中了三箭,上下不在一处。随后努尔哈赤也射了五箭,五箭皆中。大家一看,五枝箭攒在一处,相去不过五寸,凿下那块木头,五枚箭才拔出来。
而在努尔哈赤攻打翁科洛城一役中,在他爬上房顶时被对方箭手鄂尔果尼射中,待他继续射杀时,又被对方另外一名箭手洛科一箭射到脖子上,顿时血流如注,只得败退养伤。伤愈后努尔哈赤再攻翁科洛城,擒获了鄂尔果尼和洛科,捆放在努尔哈赤面前。众人说以此二人所犯大罪,应处以乱箭穿胸之刑,努尔哈赤说:“不妥,两军对垒,二人受主人之命前来射我,何罪之有?这样的勇士实为难得,死在战场上多可惜,怎能轻易杀害,何不为我所用。”于是努尔哈赤解开二人绑绳,归化二人为己效力。
皇太极有其父之勇,身体强壮,力大无穷,他同样从小习武,于春夏秋三季勤于骑射,以至“步射骑射,矢无虚发”。在冬季打猎时,皇太极甚至于纵马奔驰之间手不入袖,令同行者赞叹。一次远征途中大军缺粮,皇太极率全军将士一起以射猎为生,他连续发矢,竟然一矢贯射两只黄羊,可见力气之大,没用多久他即射得黄羊五十八只。
射猎有严格的纪律,同行军一样,不准乱动,不准践踏庄田,不准砍伐山林,也不准把别人射杀的野兽算作自己的,或把自己射杀的野兽故意说成是别人的。皇太极回顾自己为何能运势强劲、荣登大位时曾说:“朕自幼随太祖出猎,未尝夺人一兽;军中所有俘获,未尝私藏一物,朕以存心正真,获承天眷。”
当了皇帝的皇太极,更是不失时机地强调骑射为“八旗根本”,“立国的根本”。而八旗军开始涣散的风气令其极为不安,他以自己现身说法予以痛斥:从前我们小的时候,听到第二天要出去打猎,个个欢腾雀跃,如不让去,哭着向太祖请求批准。现在不少八旗子弟一遇到行兵出猎就犯愁,或言妻子有病,或以家事推托,只知道到处游逛,闲着玩耍,如此下去,国势岂能不衰?
于是,皇太极命令诸王、贝勒、大臣等,都要“亲率人习射”,成人当以角弓羽箭习射,幼者当以木弓柳箭习射。对于不肯勤习骑射者,则要施以考核,“射中者赐酒宴、得奖赏,不中者受训斥,甚而罚做苦役”。皇太极还挑选精于骑射的满族官兵赏顶戴花翎,让其享有陪自己出巡打猎、骑射的殊荣。
加强武功的的同时,皇太极着手改革满文。
12世纪初,女真族建立金国时,曾参考汉文和契丹文创制女真文字,但在金被蒙古灭后女真文字日趋没落,至明中叶基本已废止,而女真语则仍在东北女真人中通行。当一个新的民族共同体崛起,迫切需要拥有自己的语言文字,万历十七年(1599),努尔哈赤命文臣噶盖和额尔德尼,用蒙古字母拼写满语,创制了满文,二十年后,“满洲国自东海至辽边,北至蒙古嫩江,南至朝鲜鸭绿江,同一音语者俱征服,是年诸部始合为一”。
但老满文有其明显缺陷,字体简单,字母互相假借,字形不统一,语法又不规范,加上辨识困难,不易读懂,远不能适应后金社会日益复杂的交际需要。而且,当时满洲人无论在人数上还是在文化上,都陷入了汉族及其文化的汪洋大海,在汉文化的渗透下满族特点有被排挤蜕化的危险。这一文化危机,当是皇太极强化满族文字的内在动因。
天聪六年(1632),皇太极命达海对老满文进行改进和创新。改进后的满文,被称为“有圈点满文”或“新满文”,形成了更新的、语气更丰富的女真文字,此举给世人树立了一种新王朝的大国形象。
因结构合理使用方便,“新满文”最终成为清王朝从始至终的官方文字,《中俄尼布楚条约》文本的官方文字就是用满文写成的,清前期重要的文武大臣给皇帝的奏报均采用满文,除了内容本身的重要,也有便于保密的成分。
有“新满文”所奠定的自信,皇太极更是苦口婆心地鼓励八旗子弟读书。当时八旗旗主和官兵上下均热衷应征出战,个人武功成为第一能力。皇太极不得不谆谆告诫:八旗军队不明义理导致永平(今河北遵化)等四镇失守,相比之下,明朝则因知书达理而有另一番面貌,明朝大凌河、锦州官民在守城期间,“人毕相食,犹自死守”。皇太极甚至强令不读书的诸贝勒大臣,不得被甲出征。而不让八旗人出征,是当时八旗人最大的耻辱。
在汉化的进程中开放,在壮大女真文化中潜心,皇太极谨慎地在天平两端对比砝码,自有他的道理。如今的我们,可以轻松地再将历史向后翻开几页,从而明白,皇太极处心极虑地用国语、骑射来打造八旗人的灵魂,而这种魂魄的盛衰,确实与满族皇室气运的盛衰大有关系。
天聪十年(1636)十月十三日,皇太极将女真命名满洲,以后这一天成为满族的命名日。皇太极将努尔哈赤时期编入八旗的女真人称为佛满洲(老满洲),将后编入八旗的女真人称为伊切满洲(新满洲)。满洲的意思有多种解读,一为“满住”说,意为纪念满族的先祖李满住;一为“文殊”说,意为满语吉祥之意。不管如何的解释,满族的揉合基本成功,已是不争的事实。
被皇太极定为国策的国语、骑射,从此被视为祖制。一方面不遗余力地发展女真文化,另一方面进行深刻的汉化,推行“参金酌汉”的国策,满族政权一改过去难以在城市立足的窘迫,皇太极终于可以在盛京城内安定下来,一个兴盛的时代正在到来。
崇德元年(1636)四月初三,皇太极设立爱新觉罗家族的皇庙——太庙。就在这座家庙里,皇太极仔细清点着自己家族应该享受崇拜的人数:他尊始祖猛哥帖木儿为泽王、高祖福满为庆王、曾祖觉昌为昌王、祖塔克世为福王,追封伯祖礼敦为武功郡王,将其放在太庙的后殿,尊其父努尔哈赤为“承天广运圣德神功肇纪立极仁孝武皇帝”,其生母叶赫纳喇氏为“孝慈昭宪纯德真顺成天育圣武皇后”,供奉于前殿,皇太极甚至还认可后金的功臣费英东与额亦都配享皇考神位左右。
太庙是身在盛京的皇太极常去之地。除四时、二十四节气之祭,列祖诞辰、忌辰,包括上尊号、大军出征一类事情,皇太极也均要赴庙上告祭奠。努尔哈赤与列位祖先的目光如芒在背,皇太极必须为满洲、为辽东、为大清找到新的突破口,找到“苟日新,日日新”的最佳路径。
也许,让皇太极稍稍感到超越父亲的就是文治,七年以后,皇太极的儿子顺治揣摸着他的心,对他盖棺定论,尊其为“睿孝文皇帝”。某种程度上可以说,这正中了他九泉之下的下怀。